英魂永駐林海 航標引領傳承

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追思植樹模范趙希海老人

 

群山嗚咽，林海悲鳴。

三月，本是生命綻放的時節，本是播撒希望的季節，然而，在長白山腹地吉林省紅石林業局廣大員工們卻是淚眼婆娑，全國義務植樹模范趙希海老人，帶著對大山與林海無盡的眷戀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……

噩耗傳來，這座被希海精神鼓舞了數十年的林海小城，瞬間陷入了無盡的傷悲。

任憑淚水彌漫了雙眼，人們在心底不停的呼喚：希海老人，我們想你，你還能聽的到嗎？

漫山的小樹低垂，它們懷念你粗糙的大手掬下的沃土；林間的清風嗚咽，它們曾為你拭去勞作時的滿面汗水；山澗的溪流低吟，它們回憶起和你一起灌溉過的幼苗；枝頭的鳥兒悲鳴，它們難忘你親手編織的快樂家園……

從年輕時的伐木能手，到全國義務植樹育苗英雄，78歲的希海老人，用一生默默的實現著自己的生態夢。老人是平凡的，30余年堅持義務植樹，不求任何回報，用汗水為荒野披綠，老人是偉大的，用一種堅韌執著的精神感召林區人內心的覺醒，他鼓舞著幾代人扎根林海，無償植綠的信念。

內心覺醒 救贖

1939年，趙希海出生于扶余縣一個普通農民家庭。因為家貧如洗，他就沒上過學。1958年，他調到灣溝林業局當采伐工，一直在林業一線工作。性格倔強的他從來不會?；祽?，年輕的他成為林場里最優秀的伐木工人，每天看到一棵棵參天大樹呼嘯著倒地的一瞬間，滿滿的成就感油然而生。因為他工作肯干，伐樹數量多質量好，多次被評為“先進工作者”。

隨著年齡的增長，伐木帶來的滿足感在逐漸的消褪。成片的樹木被伐光，漫山少了蒼翠，大山荒蕪起來了。一個夏天，一場突如其來的洪水襲擊了他所在的林場。看到民房倒塌，良田林地被沖毀，滿目瘡夷的洪災景象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?！盀樯逗樗蛠砹?？就因為少了大樹的保護啊，這樣繼續伐木，這大山就變成荒山了，子孫們還能看見綠色嗎？”這個平日里干起活來從不會打怵的漢子陷入了痛苦的思考。

他的心開始隱隱作痛。

1986年，他調到了紅石林業局批洲林場繼續做采伐工。工作時從沒一句怨言的他，每次伐木時總有一種揪心的疼：

“上百年才能成材的大樹，幾分鐘功夫就倒下了，我是個罪人，我欠下了這么多的債，咋能還上??？”

每到生產淡季，別人都聚在一起玩撲克、閑聊，趙希?？偸且粋€人走進大山里，在他砍伐過大樹的荒山里轉一轉，撫摸著樹木的伐根，他的腦袋里一直在思考著一個問題，怎樣能還下他欠了大山的債……

他覺得，大山是林業人的根，不能無窮無盡的向大山索取，應該保護這片大森林，讓子孫后代看見更美的大森林。

漸漸地，一個念頭開始在他腦海里慢慢浮現：我能不能把砍樹變成栽樹呢？把我自己砍倒的樹再重新補栽上，還清這些年欠下的樹債呢？

扎根荒山 植綠

這個植樹還林的念頭像一個燃燒的火苗愈來愈猛烈，可是樹苗從哪里來呢？本來經濟就不寬裕的他實在沒有更多的余錢去購買樹苗啊。

1986年，初春。趙希海走進了批洲林場場長室，不擅言語的他半天沒有說話?！袄馅w，你可是稀客啊，找我啥事？”場長對他的造訪感到很奇怪，平日里老實認干的他從來沒有登過林場的辦公室。

“我想，我想管林場要點樹苗，我想把咱們采伐過的山場里栽上小樹?！彼K于說出了口。從驚詫變為贊許的場長理解了他的用心，林場很快給他調撥了一批樹苗。

為了保證樹苗的成活率，他招呼老伴一起把小樹精心的假植在山下的小溪邊，給自己制定了造林計劃，每天最少栽下1000株。

每天凌晨，三四點鐘，老人就悄悄地進山了，刨坑、栽苗、扶正、踩土……簡單的動作，他執拗的堅持著。天快亮時，他就匆忙地趕下山去上班，他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。一個半個月后，他領來的樹苗全部栽完了。看著青翠的小樹迎風招展，他會心的笑了，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滿足感。

他悄悄地栽了四年樹，全批洲林場幾乎沒有人知道。

1989年，趙希海正式退休了。老同事們退休后都要好好的享受天倫之樂。而他卻覺得自己終于可以有大把的時間好好地去栽樹了。

從此，每天凌晨，老人都會背起老伴準備好的干糧袋，拎起工具，只身走進黑漆漆的大山里。餓了，啃幾口干糧，渴了，喝點山泉水，這樣的勞作，他從來不會覺得苦，每栽下一片小樹苗，都會給他帶來巨大的幸福和滿足感。

無怨無悔 堅守

老人每天忙著上山栽樹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林場。有人贊許，更有人背后說起了風涼話：“我看他是不是傻？放著好日子不過，非去遭罪，自己一分錢掙不到，圖希個啥?”有人甚至給他起了外號“趙彪子”。面對大家的非議，他從來不以為然，他內心一直堅持著一個聲音：我要栽樹。

采伐跡地里大多數林間空地被他栽完了，他把目光瞄向了別人私開的小片荒地。

春天，他趁著地主人還沒播種的時候，就開始栽樹了。一天，他正在刨坑，地塊主人拎著種子也來了，看到老人正在自己的地塊里栽樹。他破口大罵：“你個趙彪子，你犯傻去別地栽去，你要是敢在我的地里栽，我就都給你拔了！”老人也來了犟脾氣：“這地就不是你的，是國家的！你拔了，我還栽！”老人狠狠的把鋤頭拄在地里，一點不肯退讓。兩人在地頭僵持了好久，地塊主人氣哼哼的轉頭走了。

第二天，老人照舊來到地里，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，昨天栽的好好的樹苗全部被拔光了，樹苗橫七豎八的被扔在地頭。他拼命的揀拾起樹苗，撫摸著已經斷了根的小樹，仿佛自己的孩子被別人傷害，老人心疼的渾身發抖……

他仔細的撿拾起還能重新栽植的小樹苗，執拗的他重新刨坑，再次在這個地里全部栽下。

這樣的場景，在他栽樹的過程里，不知往復出現了多少次，而每一次，都以他的堅持而勝利。

有人說，“你要是有這個功夫，種菜，種糧，一年最少有幾萬的收入，你栽樹既得罪人還沒有錢賺，圖個啥？”老人總是笑一笑“我栽樹，為的咱子孫有個好環境。”

漸漸地，身邊理解和支持他的人越來越多，每年春天，林場很多員工也開始自發的和老人一起上山義務植樹。每當看到身邊植樹的年輕人，他都會不厭其煩的傳授栽樹技巧，他覺得這是最開心的時刻。

嘔心瀝血 育苗

多年的植樹經驗，他知道啥樣的地塊適合栽什么樹種。沒有樹苗怎么辦？老人自有他自己的土辦法，趁冬天去山里打樹籽，回來自己育苗。

打樹籽既危險又遭罪，冬天的山林里零下三十幾度，寒風呼嘯，要扛著長長的桿子，還要背著背筐。一天走幾十里的山路，包裹里的饅頭一會功夫就凍的硬梆梆的，上山根本不能帶水，因為凍了無法喝到嘴里，實在渴了，只能抓一把雪吃。

記得一個三九天，老人為了打些珍貴樹種黃菠蘿的種子，他翻了幾座山，才到達目的地。由于年齡大了，忙碌了一上午的他漸漸感覺到體力不支，寒風裹挾著大片的雪花狠狠的擊打著他的臉頰，手腳被凍的像貓咬一般。老人眼前發黑，暈倒在大樹下，不知過了多久，凜冽的寒風激醒了老人，他已經無法站立，拼命的向山下爬，荒蕪的雪地里，留下長長的印記。

過了好久，他終于爬到了公路邊，路過的車輛發現老人趴在雪地里，大家七手八腳的把他送到林場診所。經過緊急搶救，老人才慢慢蘇醒。他的手腳都被嚴重的凍傷。而救助老人的路人中，正有當初拔過老人樹苗的小片地的主人，看到孱弱的老人，他更是心疼歉疚不已。

從那以后，家人再也不讓老人自己進山采集樹種，每次都是二兒子趙景春陪同老人一起進山。

那些年冬天，趙希海都要和兒子打下近百公斤的珍貴樹籽。在林區，他打下來的這些樹籽，累積算下來，明碼標價也要近20萬元，老人把它們全部種到了林場特批的苗圃地里，供明年栽樹再用。

常年的勞作，老人身體每況愈下，2014年，老人突發腦血栓。住了一個月的院，剛回到林場。清晨，大家看到老人拖著還不靈便的雙腿趴在苗圃地里拔草。這幅景象，現場所有人都肅然起敬。

譽滿青山 傳承

老人的行為感動了所有人，榮譽紛至沓來。

在榮譽面前，老人依然如故，依然堅守著他平凡的植樹勞作，堅守著他心中綠色的生態夢。

2006年，他被評為“2006感動吉林”十大人物。 

2007年，他榮獲全國綠化委頒發的2006年度“全國綠化獎章”。

同年，趙希海被評為“2007綠色年度人物”。頒獎典禮上，主持人楊瀾讓他發表獲獎感言，老人想了好久，擲地有聲說了一句話：“我要繼續栽樹！”瞬間，現場響起雷鳴般掌聲。

2008年，他被評為吉林省“首屆環保人物”，被香港氣候變暖行動綠色環保協會授予“全球優秀環保獎”。

2009年，他榮獲吉林省委、省政府授予的“吉林驕傲人物”稱號，被評為吉林省道德模范。這一年，吉林森工集團把趙希海當年第一次上山植樹的日子－－4月29日，確定為集團“希海植樹日”。以個人名字命名的植樹紀念日，在中國林業歷史上還是首例。

2011年4月29日，紅石林業局在批洲林場舉行了“希海植樹日”暨“綠色傳承”儀式。那天，73歲的趙希海老人把一面義務植樹的旗幟，鄭重地交到了兒子趙景春手上。 

2011年，他獲得吉林省第二屆“關注森林特別獎”。

2012年，國務院授予趙希?！皣辆G化突出貢獻人物”稱號。

2014年，老人再次被評為吉林市“江城好人”。

2015年，老人獲評吉林省第四屆關注森林活動“吉林林業首批綠色奉獻十大杰出人物”稱號。

2016年，“芳菲綠色手絹計劃”在吉林市啟動，趙希海老人當選為“吉林市綠色文明大使”。

2016年以后，老人的身體每況愈下，為了給老人一個安享晚年的好居所，紅石林業局贈予老人一套嶄新的樓房，病重的老人搬進了溫暖的新居。

如今，希海老人沉沉睡去，他安詳的眼，緩緩閉上。老人還有太多的遺憾，他遺憾還有荒山要植綠，還有幼苗要培育；老人也了無遺憾，今天的紅林人早已將希海精神植入腦海，有更多的志愿者為老人延續生態夢，讓青山綠了一座又一座。老人已無怨無悔，他在生前累積植樹18萬株，成活14萬株，并圓滿完成了無償培育捐獻給國家100萬株樹苗的綠色心愿。

春風拂來，老人在九天含笑看青山已蒼翠……

 

紅林網（鄭曉然）